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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虔诚和尘埃


当奥古斯丁将老克拉夫伯爵借给他的十多只箱子进入阿尔法城法条橙拍卖场,曾经割肉一辆马车给他导致至今仍耿耿于怀的吝啬鬼,对金币有着天生嗅觉的城主马赛伯爵亲自打开一只箱子,眼睛立即爆发出远超水准线的虔诚,吃力弯下腰,捧起一把金灿灿的凯撒币,像在爱抚情人绸缎般丝滑的鲜嫩胴-体,这世界上,有此殊荣的,只有凯撒金币和波旁银币,对于情妇和女奴,不管如何娇嫩动人,马赛伯爵只擅长皮鞭蜡烛和绳索。他曾有一句被银行家广为推崇的至理名言:凯撒金币是很好的情人,因为她能给你生出无数的子女。

奥古斯丁指了指箱子,装载了九十万金币,剩余三十万被伊莉莎白铺在地面上了,微笑道:“马赛伯爵,这些都是你的了。”

密室中,肥胖臃肿的马赛伯爵艰难起身,搓了搓手,即便出于礼节不得不望向眼前玛索郡黑暗世界的新主宰,但眼角余光依旧贪婪地盯着那一片金黄色,渴望而谨慎道:“执政官阁下,遥远而神秘的东方国度,孔雀王朝有一句话叫没有功名,便无利禄。我想知道您需要我为你做什么,才能够得到这些可爱迷人的小家伙。”

奥古斯丁直接触及阿尔法城主的底线,“我知道你跟一些南方奴隶主和军械贸易商有不那么正规的关系,所以法条橙才能如此生意火爆,别紧张,伯爵,我并不是带着九十万凯撒金币来跟你探讨死板教义的,相反,我愿意一口气付出这笔钱,以及一名圣事部成员的庇护权,换取法条橙的一部分生意,以后,法条橙和整个阿尔法城还会得到相应的救赎和净化,例如马赛伯爵现在一直头疼家族根基在阿尔法但在帝都却经常诋毁你名声的宫廷教士果兰,我就可以邀请老教士那位误入歧途的魔法师儿子去诗呢歌一趟。”

经常自夸当个城主太浪费才华应该去帝都当贸易大臣的马赛伯爵转了转眼珠,似乎在思考权衡,但奥古斯丁知道,他在拒绝,只是酝酿措辞,不希望惹恼一个刚刚打赢一场可怕战役的圣事部新巨头。一个德高望重却没实际话语权的老教士对胖子马赛并不构成威胁,只是损害一些可有可无的名声而已,要让他交出一部分法条橙丰腴的商业份额,比杀了他私生子都要难受。

但奥古斯丁不急,在脉代奥拉修道院抄写古经要比世界上有太多事情都要来得考验耐心毅力,他只是给一同前来阿尔法解决香榭丽女巫街生意的菲奥娜夫人丢了一个眼神,后者适时递给阿尔法城主一份名单,伯爵对于这位曾经数次在宴会上畅聊的玛索郡沙龙2号女皇一直没有多看一眼,表现出令人钦佩的定力,他接过名单,上面罗列了一串对任何一家拍卖场都意味着暴利的黑暗物种,好战的牛头人酋长,巨大的灰血猛犸,罕见的堕落精灵,英俊的长生种,马赛伯爵对此并不怀疑,发生在黑天鹅湖的恐怖战争,他已经有所耳闻,这才是他对尤物菲奥娜夫人不敢正视的真正原因。率先给出诚意的奥古斯丁微笑道:“除了那十几只朱庇特城克拉夫伯爵送给诗呢歌城堡的箱子,加上名单上的东西,以及我提到的庇护权,最终,我只收取法条橙五分之一的利润,如果亏本,等到九十万凯撒金币亏完,我就退出法条橙。但我相信以马赛伯爵的经营能力,不会给我亏本的机会。”

马赛伯爵呆滞了一下,真有这样慷慨友善的生意人?他在脑袋中迅速计算了一下,目前法条橙的年利润高达210万,但是各方面打点耗费掉一半,净利润大概在一百万凯撒金币上下,五分之一,就是二十万,数目不小,但一名年轻执政官的参与,玛索郡黑暗领主的加盟,那流失到一些大贵族和某些大主教口袋里让人心疼的一百万利润,是否可以挽回一些?不管怎么算,这笔买卖都是赚的,马赛伯爵心情舒畅起来。别看马赛伯爵风光无限,但其实一个郡省的小小城主,与那些骄傲自负的南方大奴隶主或者军事投机客谈判,始终处于劣势,每一次都要付出类似几位塔梅廊年轻妓女的足够诚意,花钱而且耗神,可恶的是对方还未必领情,眼前这位执政官大人,太不一样了,这才是优雅的贵族,真正的大人物,马赛伯爵脸上堆满灿烂笑容,一身肥肉兴奋颤抖,将珍贵名单小心翼翼折叠整齐,放进口袋,许诺道:“我一定竭尽全力为执政官阁下赚取最大利润。”

奥古斯丁点点头,似乎想起什么,笑道:“纠正一个小口误,这些已经属于马赛伯爵的金币,只是老克拉夫送给我这名私人神父的礼物,而非诗呢歌,更不是秩序。”

马赛伯爵立即领会,躬身点头谄媚道:“理解。由衷赞美您与克拉夫伯爵的诚挚友谊。”

奥古斯丁走出密室,有意无意道:“我与马赛伯爵,应该也会有一段长久愉快的友谊。希望有可能的话,十年后,马赛伯爵能够坐在贸易大臣的位置上,那时候,不仅是我,拉克拉夫,庞贝家族,还有许多帝都的朋友,也会向你道贺。”

马赛伯爵不敢奢望那个传说中睁一眼闭一眼功夫就能赚到一千枚凯撒金币的显赫位置,但听到这类言语,还是相当惬意,亲自弯腰将执政官送出法条橙,犹豫了一下,恳请年轻却的新盟友停留片刻,他跑回拍卖场地下室,从一幅壁画后面掏出一串钥匙,打开一座密室中的暗房,一咬牙,掏出一只绘制“天使之王”加百列神圣图案的白银盒子,白银,是“加百列序列”中注释为“被神宠爱的圣洁”的强大金属,盒中装有一枚出自傀儡皇帝冯-查理曼之手的杰作,马赛伯爵有今天的财富,并不只是依靠父辈赐予他的贵族头衔和频繁钻帝国法律空子的投机行径,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平衡付出和回报的平衡,所以让这位胖子去帝国贸易机构授课,都轻松胜任。奥古斯丁接过小巧却沉重的盒子,感受到熟悉的深渊气息,终于第一次露出真诚的笑脸,平静说道:“敬爱的伯爵,你和我都踏出了正确的第一步,罗桐柴尔德不会让任何一位对紫曜花表达善意的人失望。”

驶往女巫街的马车上,除了端详白银盒子花纹的奥古斯丁,和一脸崇拜的菲奥娜夫人,还有一位昵称“子爵”的新物种,巫妖王。

驾驶这辆马车的是金发瘸子阿瑞斯。

以及从墓碑中苏醒隐藏于暗处的亲王级仆人,迪米特。

解决掉女巫街的垄断事务后,奥古斯丁马上就要前往朱庇特城,帝国的中枢。在那里,第二位教子小克拉夫要接受洗礼。除了这仅有的温暖,剩下,大概都是扎堆冷嘲热讽的腹诽和不怀好意的眼神了。

香榭丽街作为阿尔法城最高端的魔法贸易场所,商店老板和古董店负责人都拥有不错的人脉和*,但是他们的矜持和傲慢都被帝国富人的大众情人——凯撒金币给打败了,奥古斯丁也不轻松,他为此付出了从兰黛城堡搜刮来的全部本钱,甚至不惜变卖了一些艺术品,那可是总计七位数字的金币。花钱如流水啊,奥古斯丁一阵苦笑,所幸这股可有可无的悲哀立即被打开马赛伯爵赠送白银盒子后的惊喜清扫干净,果然是一枚顶点品质的暗金傀儡,本体是与奥古斯丁原先那枚傀儡属于同一脉络的深渊物种,被召唤降临在这个位面后,不幸坍缩成了一枚十公分长度的玩偶,只是门外汉马赛伯爵不懂暗金傀儡并非死物,也需要持续的喂食,导致这枚暗金傀儡萎缩厉害,正好奥古斯丁下车后要去昆丁夫人的教皇古董店,那里有傀儡需求的高级饵料。

奥古斯丁带着从未来过这里的菲奥娜夫人行走在香榭丽街上,因为街道上三分之二的商店都在关门整顿,生意冷清,少了许多佩戴金蝶菊徽章或者郁金香徽章的年迈魔法师,阿尔法城,有血腥的洛丽塔奴隶市场,有交织着诸多晦暗举动的乌鸦黑市,有不道德的法条橙拍卖场,但女巫街,是原先唯一干净的区域,玛索郡的魔法公会成员,即使不购买物品,都愿意前来散步,浏览沿路古朴安静的建筑风景,女巫街被一条人工小河环绕,河畔没有嘈杂的酒馆,只有勉强维持收支平衡的私人书店,教会和魔法公会,对书店中或多或少都存在的几本违禁书籍,都大度宽容地视而不见,何况他们许多人本身就是这类书籍的顾客,不购买,只是坐在书店里悄悄翻阅几页,喝上一杯来自孔雀王朝的绿茶,或者嚼上一根刚刚在大陆流行开来的烟草,一天时光就这样充实地流逝。

有着傲人身段的菲奥娜夫人轻声忐忑道:“秩序长大人,您是我见过最智慧的商人,我这样说,会冒犯您吗?”

怀揣着一枚崭新暗金傀儡并且身后跟随一位白袍巫妖王的奥古斯丁笑道:“这是不错的称赞,尤其是从精明的菲奥娜嘴中说出。”

菲奥娜夫人嘴角勾起,眼神明亮,毫不掩饰她的欣喜。

奥古斯丁已经准备将女巫街交给这位赫柏子爵的禁脔,就说起了一些专业东西,“先将谈判桌上敌人的预期拉到底线。然后逐渐上升,将两者的预期大致持平,于是买卖就成了,很简单的技巧。菲奥娜,经营香榭丽这种口碑重要性大过利润的特殊场合,你要注意一个词汇,重复博弈,这是赢得顾客信任的关键,造访女巫街的客人,不管是魔法师,还是淘金的二手贩子,没有谁是傻子,需要你先牺牲掉一部分利润来建立长期稳固的买卖关系,别心疼,几箱子金币,对我来说,那不重要,明白吗?”

菲奥娜夫人微笑道:“因为秩序长只是先将那些金币寄存在客人的口袋,迟早都是您的,对吗?”

奥古斯丁有点诧异,这女人还真是个天生的生意人,赞赏道:“菲奥娜,你很聪明,这也是我为什么选择让你来掌握大半个香榭丽,而不是满脑子古典贵族思维的昆丁夫人,所以我交给你的除了经营权,还有信任。”

让无数玛索郡和帝都贵族拜伏在裙下的夫人感动道:“您的信任,才是菲奥娜最珍惜的财富。”

奥古斯丁微笑不语。菲奥娜夫人眼神黯然道:“我知道,您这样优雅的贵族,不会去相信一个平民荡妇的无聊呓语。我只是一个名声糟糕透顶的女人,所有男人见到我第一眼,就在脑子里思考如何将我带上床,最好还不用付出一枚铜板。秩序长和他们不一样,不管您这样的大人物是否相信,当我看到那位栖息在诗呢歌城堡的神祗,我就决心选择另一条道路,不需要与男人上床的道路。”

奥古斯丁停下脚步,站在河畔,望着河面微笑道:“呓语,栖息。菲奥娜,你在诗呢歌学到了不少新鲜词汇。这是好事。”

沙龙女皇泛起苦笑。

奥古斯丁转头道:“姓氏可以带来很多东西,但不一定就能带给贵族高贵,也不会注定带给平民卑微。我的教父曾经告诉我,那些自认为污秽和罪恶的人,并且愿意去改变的人,可能还是真正离纯洁最近的人,那就是虔诚,与鲜亮教袍和贵族徽章无关。菲奥娜,我很高兴你有你自己的虔诚,所以我可以告诉你,哪怕我教父站在你面前,他一样会平等地与你对话。”

菲奥娜泪流满面,捂住嘴巴。

这位年轻执政官的教父,那可是圣徒啊。

奥古斯丁轻笑道:“每一位秩序的成员,衣服沾上尘埃,我都会尽力亲自拂去。”

不远处河畔,传来一个沧桑却嘹亮的嗓门,“小伙子,你怎么不说要拂去所有神圣帝国子民的污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