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雍伸手从老张手上接过电话。

  李家老宅在山脚下，这宅子原来是祖上为了避暑建的，后来林岚英年龄大了，肺不好，就搬到这儿养生。

  临近新年，宅子里按照惯例挂了不少灯笼，远远望去很是喜庆。然而并没让人欢喜，一屋子女人怎么折腾都似乎欠点什么。林岚英已经拄着拐杖去厨房视察两回了，不耐烦地吆喝这少搁点酱油，那多放点盐。李佩容被吼得脸一阵阵的红，李佩清压根不敢露面，还是李佩希过来强行拽走了老太太。

  作为大姐，李佩希最了解林岚英怎么想的，无非是李雍没回来，老太太等急了。在老太太心里，只有李雍是宝贝疙瘩。以前李佩希也不平衡过，后来习惯了也想开了。娘家没亏待过自己，是自己命不好，儿子女儿一个都留不住，现在不指望李雍指望谁？

  “都是李佩清混账，也不照照镜子看看她那张脸，她凭什么管到人家头上。这下好了，大过年的还在外面游荡，连家也不着……”

  老太太坐下还在骂，底气十足的完全不像八十多岁的老人，李佩希只默默地听着，她也瞧不上，不是瞧不上，这事跟闹着玩似的，找谁也不能找陆家的，别看李佩清现在躲着，李佩希却觉得李佩清干得好。其实老太太也不是真心觉得李佩清做错了，就是李雍老不回来得找个人背锅。

  “你说他该不会真看上那谁了吧？”

  林岚英骂了半响，忽然拿手一碰李佩希。

  李佩希楞了下，林岚英恨毒了陆家，连人名都不愿提，怎么忽然有这种想法，难道是想抱重孙想疯了？

  “想都别想，除非我死。”

  不等李佩希回答，林岚英咬牙切齿。

  人老成精，别看李佩清闹了一场后，李雍什么也没说，按日子回来吃饭，和以前一样听她话，逗她乐，但他越不提，林岚英越觉得严重。也让李佩希几个抓紧着给他介绍对象，次次不都被撅回来了吗？

  这么多孩子，李雍是最像老头子的，心里想什么面上绝不显山漏水，最珍贵的一定是捂得紧紧的。

  “不行不行……”

  “曹家老四的我让你去打听你去了吗？”

  林岚英连声道，把李佩希吓得不轻，这么刚强一老太太怎么突然间有股子哀伤，正要细看，大门口忽然闯进一个人影。

  “您回来了！”

  “老太太，先生回来了！”

  “您回来了？”

  ……

  声音接连传递过来，仿佛拉开一道道欢庆的序幕。那高大挺拔的身影一进来，整个房子都热了几分，心里有底了，不自觉就有了年味。

  看着林岚英高兴地起身，李佩希关于曹家老四的话在喉咙里停了停，咽了下去。

  不过毕竟是老太太交给自己办的，热闹归热闹，李佩希还是在暗中打量李雍。喝茶、夹菜，逗老太太笑，行云流水，雍容自在，站在哪个角度李佩希都觉得自家侄子各方面都是一等一，江城独领风骚的人物，陆家的，呸，借老太太骂李佩清的话，要脸吗？

  李佩清闹那一场过去有两月了，虽然前面被老太太一惊一乍地吓出疑心病，此时瞧着李雍自在乐呵的样子，李佩希心思又活了，笑眯眯地道：“你回来之前老太太还念叨你，说你工作太忙连个休息的时间也没有，好不容易过年就在家好好放松放松，朋友们也都叫来家里，老太太最喜欢热闹嘛。”

  林岚英可能从十年前就开始幻想抱重孙子，这期间李雍承受的催婚压力跟普通年轻人几乎没差别，力度上来说甚至是普通人的数倍，因为他有三个姑姑。长期斗争下，李家催婚大法已经到了无孔不入的地步，李佩希这才一开口，老太太、李佩容，包括碍于上次那事躲在沙发最远端的李佩清都看向了李雍。

  “喜欢热闹好啊，我这儿给老太太准备着呢，过了年我就把人带回来。”

  老太太饭后不喜欢刷牙，喜欢用银毫漱口。李雍在就不假人手，亲自泡了茶，这会儿正捏着上面的瓷盖检查茶水烫不烫，神色从容淡定，动作流畅自在，说出的话却让林岚英四个齐齐愣住。

  李佩希不小心咬住了舌尖，她刚才想说什么来着，曹家老四她说了没有？

  李雍却不给家里这群女人盘问他的机会，不是他歧视女人，而是他太知道这些女人的折腾劲了，反正他目的达到了。

  “还有点工作要处理，您老家人就别多想了，反正我保证到时候给您抱个大胖孙子回来。”

  李雍把茶往林岚英面前一放就上楼了，没人敢拦他，李雍早不是当年的毛头小子了，除了林岚英，所有人都要仰他鼻息而活。而林岚英，听见李雍说给她抱个大胖小子，早高兴得合不拢嘴了，哪还顾得上拷问李雍？

  李雍躺在床上心想不如把日子定了算了，摸出手机发现界面还停在两个小时前，他进家前给陆淮发的微信她到现在都没回。

  李雍输了个“初四有时间吗”，又快速删掉，他现在有身份有位置干嘛不理直气壮地打过去？

  也真好笑，分开不到几个小时，他就浑身难受。

  视频通话响了很长时间，才突然接通。

  “吃饭了吗？”

  那边像是没开灯，不过看见那双眼，李雍等出来的火就消失了大半。

  “刚吃过，怎么不回我微信？”

  “回来就吃饭，才刚忙完。”

  李雍说出来，才发现自己真够无聊的。不过陆淮也没在意，两个人隔着视频相望，都没说话，仿佛不用说话也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怎么才分开我就想你了？”

  李雍忽地一笑。他以前肯定不会这么说，非得推陆淮头上，现在忽然觉得没趣，这么好的感觉，他不想破坏，而且这是他心里最真实的感觉。

  屏幕上的图像动了动，李雍看见陆淮眼睛忽然睁大，恍然大悟般地：“你不会是想让我和你视频做……”

  “说对了，行吗？”

  李雍大笑。

  屏幕上的男人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意气风发，他很少这样的大笑，笑起来令人如沐春风。

  “如果半个小时你能出现在我窗户外面，我就把衣服脱掉。”陆淮也笑。

  一个北城，一个南城，那是不可能的。重点是李雍现在是在家陪老太太。